那年我27,家族催婚声起。 我断然与纠缠三年的男友分手,回乡寻觅良缘。 友探问:「你对路彦情深,真能释怀?」 我冷笑:「我非愚人,他只合浅谈,与他婚配岂非自寻烦恼?」 却闻旁侧传来阴郁而熟悉之声。 「哦,这便是你离我而去的理由?」 1 我携行囊归家,恰逢一幕。 一位女子推门欲离,身着宽松黑毛衣,隐约可见精致锁骨,下着失踪,脚踩YSL高跟。 我识得她,乃路彦乐队的贝斯手,名唤陆橙,青春靓丽。 我本能地隐于门后。 须臾,路彦着牛仔而出,倚墙点烟,慵懒自在。 他半裸之躯,水珠沿腹侧肌理滑落。 少顷,他随手投一香奈儿包。 「拿着。」 陆橙目光发亮,扑向路彦欢呼: 「此包我心仪已久,何处得来?」 「顺道香港购得。」 「我真爱它,谢君!」 陆橙欲再纠缠,路彦却显不耐,微皱眉。 「行了,快走吧。」 女子轻嗔半娇,离他而去,飞吻道: 「走了,明日见。」 她去后,我自门后步出。 路彦未料我归,怔忡须臾,神色迅复泰然。 「何不早言归期?」 我静观片刻。 「夜深,恐扰君眠。」 路彦颈上红印犹新,却无愧色,拥我入室。 「饥矣,备食。」他坐观电视,若无其事。 见我未动,蹙眉问: 「何事?」 继而似有所悟,笑意懒懒: 「思我乎?」 他自后抱我,热息绕颈,手探我衣。 「先食你,再饭——」 他指尖吉他磨砺,触肌微痛痒。 我闭目,倦意盈心,轻推他。 我确爱路彦之躯,昔日追求,亦为其风采所迷。 然或因长途跋涉,或因方才之女,唯感疲乏,无复欢情。 路彦鲜遭我拒,微愣后色沉。 「何故?」 我垂首,见地毯上黑丝一团。 乃一破丝袜,撕扯不堪。 路彦亦见之,啧声,色转阴。 室内陷入沉默焦灼,他取烟点之,薄荷爆珠声脆。 「她寓所到期,无居所,故留宿。」 「无他。」 我视路彦,烟雾隔目,彼此神色难辨。 然皆心知,此言何其拙劣。 此非路彦首度出轨,其性本浪荡,初见即如此。 昔日闺蜜携我观摇滚乐队,言主唱绝色,票难得。 我素不喜摇滚,意兴阑珊。 直至路彦登台。 他低头抚吉他,发丝拂额,间或露粉眸。 着衣最简,黑T牛裤,却瞬引众目。 颜若奢品。 他抬眼,灯光映琥珀瞳,含笑。 我首观乐队,闺蜜与众女皆狂,尖叫欲穿顶。 我目光越众,与他瞬息相接,又转瞬。 那夜歌声悦耳,我未闻片语。 因万籁俱寂,唯余心之轰鸣。 下台后,众女涌后台索联,我亦随之。 我生二三载,此或最勇之一事。 路彦来者不拒,索微信者皆扫码,我亦然。 一年后,众女皆退,我犹坚持。 不知同情感动,路彦默许关系,成其女友,至今。 然我知,此数年间,路彦实未真心爱我。 或亦有爱,爱我之明理、宽容、不计前嫌。 他屡出轨,我屡见,每以尚可之辞,我皆谅。 他屡言我非其所好,与我共处,仅因我待之善。 亦戏言若觅真爱,必将我弃。 此数年关系维系,唯我一人屈就。 「汝诺我,不再出轨。」 我声低,视地上破袜。 路彦目露讥色,无哄意。 「戏言亦信?」 他笑近我,喷薄荷烟气于面,眉目恶劣: 「难忍乎?」 「难忍,则分矣。」 此言他屡言之。 每至此,我皆抱求其留。 久之,他亦知御我之法,知此言出,我无计可施。 我侧首:「倦矣,先歇。」 路彦握我腕,眉骨高,面无波时,自有迫人之势。 「周念,适可而止。」 我脱其手,入室。 俄顷,室外震天摔门声起。 在我27岁的那年,家人开始催促我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断然结束了与男友长达三年的恋情,开始返回故乡参与相亲活动。 朋友好奇地询问:「你对路彦如此情深,真的能够轻易放手吗?」 我冷笑回应:「我并非愚昧之人,与他谈情说爱尚可,若真与他结为连理,岂不是要痛苦一生?」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低沉且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哦?这便是你弃我而去的理由吗?」 1 当我携带行李返回家中时,正巧目睹一位女生推门离去。 她身着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隐约露出迷人的锁骨,下身似乎未着衣物,脚踩一双YSL的酒杯跟高跟鞋。 我一眼便认出她是路彦乐队中的贝斯手,名叫陆橙,一个年仅二十出头,容貌出众的女孩。 我本能地停留在走廊门后,没有立即现身。 不久之后,路彦身着一条牛仔裤从她身后走出,倚靠在墙上,悠闲地点起一根烟。 他的上半身裸露在外,侧腹的鲨鱼肌线条分明,水滴沿着肌肤滑落。 片刻之后,他随手将一个香奈儿手提包扔给了她。 「拿着。」 陆橙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转身扑向路彦,兴奋地尖叫: 「啊,这个包包我早已心仪许久,你是如何得来的?」 「上次去香港时顺便买的。」 「我真的非常喜欢,谢谢你,亲爱的!」 陆橙还想继续逗留,但路彦显得有些不耐烦,微微皱眉。 「行了,快走吧。」 女孩从他身上下来,带着一丝娇嗔: 「真是狠心,刚才还称呼人家为宝贝,现在却急着赶我走。」 她并未生气,反而开心地背着包包,向路彦抛去一个飞吻: 「走了,明天见。」 她离开后,我从走廊门后走出。 路彦似乎也没料到我会突然返回,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凝视了他片刻。 「太晚了,我怕打电话会打扰你休息。」 路彦颈间的吻痕依旧清晰可见,但他并未表现出任何愧疚,反而一把将我拉进屋内。 「饿了,弄点吃的吧。」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 见我许久未动,他皱眉问道: 「怎么了?」 随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毛一挑,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想我了?」 他起身从背后抱住我,带着温热的呼吸在我的脖颈间徘徊,手缓缓探入我的衣服下摆。 「那就先吃你,再吃饭——」 他的指尖因常年弹奏吉他而布满粗糙的老茧,划过肌肤时带来一种微微的刺痛和痒感。 我闭上双眼,感到疲惫,轻轻地推开了他。 我确实对路彦的身体情有独钟,最初追求他也是因为他那副迷人的外表。 但或许是因为刚结束了长途飞行,又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个女人,我现在只感到疲惫,没有任何兴致。 路彦很少被我拒绝,愣了一下,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怎么了?」 我低头,注意到地毯上的一团黑色。 那是一条被撕扯得破烂的丝袜。 路彦显然也看到了那条丝袜,他啧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客厅里陷入了一种沉默的紧张,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上,薄荷爆珠碎裂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房子租期到了,没地方住,我才收留了她一晚。」 「我们之间没什么。」 我看着路彦,我们的视线被烟雾隔开,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两人心中都清楚,这个理由是多么站不住脚。 这不是路彦第一次出轨,他或许是天生的浪子,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是如此。 那时,闺蜜带我去看一个颇有名气的摇滚乐队演出,说主唱非常帅气,票很难弄到。 我对摇滚并无太大兴趣,一直提不起兴致。 直到路彦登场。 他低着头,拨弄着手里的吉他,额前的黑发未经发胶定型,随意的发丝拂过白皙的额头,偶尔露出薄薄的粉色眼皮。 他是在场穿着最朴素的一个,只是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却瞬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那张脸仿佛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他抬起眼睛,迷离的灯光映入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是我第一次观看乐队演出,带我去的闺蜜和台下的姑娘们几乎都疯狂了,尖叫声几乎要冲破屋顶。 他的视线扫过喧闹的人群,我们的目光瞬间交汇,很快他又移开。 那天晚上的歌声非常悦耳,但我什么也没听清。 因为那一刻,万籁俱寂,我只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演出结束后,无数女孩涌向后台索要联系方式,我也在其中。 23年来一直单身的我,那大概是我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 路彦来者不拒,当天去要微信的女孩们都扫了二维码,包括我。 一年后,那些追求他的女孩们都纷纷放弃,只有我依然坚持。 不知是出于同情、感动还是其他原因,路彦默许了我们的关系,我成为了他的女朋友,一直到现在。 但我知道,这几年来,路彦其实从未真正喜欢过我。 或者说他也曾喜欢过我,喜欢我的懂事、宽容和从不计较。 他曾多次出轨被我发现,但每次只要他给我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我都会原谅他。 他曾说过很多次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对他的好。 他也开玩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真爱,就会抛弃我。 这些年我们的关系之所以还能维持,只是因为我一个人的忍辱负重。 「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再出轨了。」 我的声音低沉,注视着地上那条破烂的巴黎世家字母丝袜。 路彦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丝毫没有要安慰我的意思。 「这种话你也信?」 他勾起嘴角,靠近我,将带有薄荷味的烟雾喷在我脸上,眉眼间满是恶劣: 「受不了吗?」 「受不了的话,你可以提出分手啊。」 这样的话他之前对我说过无数次。 每次的结局都是我抱着他,求他不要离开。 时间一长,他也学会了如何操控我,他知道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就无计可施了。 我转过头:「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路彦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眉骨高耸,面无表情时总带着一种压迫感。 「周念,适可而止吧。」 我挣脱他的手,走进屋内。 不久,屋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感到不适吗?确实有些。 但说到有多不适,似乎也不至于,毕竟我早已了解路彦的为人。 风流成性,不断寻求新鲜刺激,从不懂拒绝。 自私自利,或许是从小被宠溺惯了,永远以自己为中心,不顾他人感受。 我声音颤抖地说:“路彦,你做得太过分了。” 路彦抬头看着我,尽管他坐着,我站着,我却感觉他仿佛在居高临下地审视我。 他依旧是那副漠然的表情,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 “过分?你大可以提出分手,没人在拦着你。” 我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用分手来威胁我了。 是五十次? 还是一百次? 旁边的友人也认为他做得过分,毕竟这些年我对他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于是低声对他说: “路哥,别和嫂子怄气了,你看嫂子都快哭了。” 实际上,我确实哭了。 演戏就要演得彻底,那滴眼泪落地的瞬间,我分明看到路彦的神色微变,他夹烟的手指微微一颤,然而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盯着我。 下一瞬,我轻声说道: “好啊,路彦。” “那就分手吧。” 路彦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那一刻我甚至以为他要爆发了! 然而他竟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在咬牙切齿。 “厉害啊周念,行,只是我从不回头。” “到时候你别再像狗一样求我。” “好。”我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 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多看他一眼。 那晚路彦没有回家,我连夜删除了路彦的联系方式和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收拾好行李。 第二天一早,我乘坐了最早一班飞回老家的飞机。 飞机穿过云层时,我取出手机卡,扔进了垃圾袋里。 我没有再和路彦联系,在朋友圈发了一些深夜伤感的文字,塑造出受伤的形象后,就干净利落地将他抛到了脑后。 回到老家的生活井然有序,我很快适应了新公司的业务,也去见了父母安排的相亲对象。 对面那个28岁就已经开始秃顶的程序员还在滔滔不绝: “我认为女性婚后应该以家庭为重,我的意思是婚后你就不要工作了,不要那么重的事业心,好好照顾家庭,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应该有一个女人……”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微笑着看着手中的咖啡杯,想着一定要忍住,不要把咖啡泼到这个蠢货头上。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他斜视着我:“我刚才说的你听清楚了吗,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保持微笑:“没有了,不过王先生,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然后在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女人过了25岁就不值钱了,挑什么,老女人……”之类的话时转身离开。 回到老家这么多天,我妈也给我介绍了不少对象,其中也有些条件不错的。 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和路彦那种极品相处过后,我真的无法接受这种普通男人了。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上班开会,所有人都早早到来,围着会议桌沉默,气氛严肃。 我悄悄问旁边的副总:“这是怎么了,公司出事了吗?” 副总凑到我耳边:“老董事长的儿子空降来了,听说可能是先在我们分公司练练手,之后就要接管整个集团了。” “这个小顾总听说是哈佛毕业的,在高盛工作过几年,后来自己出来做金融,一夜之间就赚了十几个亿,要不是老董事长这些年一直软硬兼施,他也不会回来,真正的狠角色,跟他说话一定要小心!” 不久,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羊毛大衣,在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身后的人恭敬地接过他的大衣,皮鞋声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不仅是我,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第一眼被震撼的,是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 那是一种长期处于高位,习惯了掌控的气场,他并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态度,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有一种忍不住要低头,不敢与他对视的感觉。 第二眼才看清他那清澈的双眼,一头黑发用发胶梳到脑后,露出英俊的眉骨。 自然听说董事长夫人是个法国人,金发碧眼的优雅与东方美学的气韵在他身上完美结合,典型的西方骨相、东方皮相。 这人长得很好看,和路彦不相上下,只是因为气场太强,让人第一眼注意不到他的外表。 “抱歉,飞机晚点,我迟到了。” 他首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坐到主位,直截了当地说: “我叫顾盛,从今以后我就是公司总经理,之前我已经看过公司的基本资料和财务报表,现在从副总开始,每个人都把近一年的工作成果和手头正在处理的工作对我进行一个基本汇报。” 负责人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起来汇报,小顾总果然如传言中所说是个精英,指出了每一个试图蒙混过关的地方。 “我不喜欢这种含糊的言辞,也不喜欢被人蒙蔽,我希望能和大家好好沟通,但如果我的沟通没有效果,我也会考虑其他方式。” 他分明没有骂人也没有打人,但所有人背后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就连我起身时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好在我有充分的准备,过去一年的工作成果也相当出色,越说越自信。 学历和事业是我的骄傲,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在这方面自欺欺人。 小顾总没有打断我,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赞赏。 片刻后我说完,示意已经结束。 他点了点头:“周念是吧,不错。” “以后汇报工作都按照这个标准来。” 自从小顾总来了以后,大家的工作都变得繁忙起来。 他清理了许多冗余的事务和不良资产,也谈成了很多资质优良的项目。 大家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过工资也随之上涨。 同事们,尤其是年轻的女同事们对小顾总都很感兴趣。 有两个新来的女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拿出了小说里霸道总裁爱上小白花的套路。 一个在会议上公然和他争论,一个把咖啡泼在了他价值三万的衬衫上,还想用手去擦。 前一个第二天就被他开除了。 第二个当天就被开除了。 女同事们都变得老实了,不过大家休息的时候还是会聚在茶水间讨论他的八卦。 “听说他之前没谈过女朋友,不会还是处男吧!” “怎么可能,你电视剧看多了,这种条件的男人有多少女人盯着呢,怎么可能还是处男。” “让我和他睡一晚上吧,我愿意用一年的年终奖交换,简直是极品,那天他穿西裤的时候你们看见了吗,我的天啊,身材真的太棒了!” …… 我在旁边听着,突然产生了兴趣。 没有了路彦,这个顾盛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这个男人,我想尝试一番。 我开始定期出现在顾盛面前。 他每天都会提前半个小时上班,我一周有三天会赶上和他同乘一部电梯,这时候电梯里通常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也不多说话,只是打个招呼,帮他按下电梯按钮,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 然后每天中午我都会去接一杯咖啡。 那个时间点他一般也会来喝咖啡,我会确保每次都不在茶水间和他碰上,总是在他接完咖啡之前离开,但让他能够看到我。 偶尔我会加班,他下班的时候会路过我的工位。 总之尽量多地出现在他面前,但又绝不多和他说一句话。 终于,在我第17次加班被他看见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朝我走了过来。 “最近经常看到你在加班,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我装作惊讶地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他。 “最近接手了一个新项目,但这家公司的一些资产我不太确定风险,所以就只能多研究一下。” 顾盛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我旁边的工位上: “给我看看。”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木质香调,和我身上的玫瑰香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醺感。 “我觉得这个项目是可行的,你看他们公司23年的报表,财务状况还不错,而且……” 他侃侃而谈,我在旁边认真地点头,不时提出一些专业性很强的问题,在他一一解答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谢谢顾总,我之前还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你的专业能力本来就不错,只是工作经验少了一些,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早点下班吧。”他难得开了个玩笑。 “别让人以为我是什么黑心老板,成天逼员工加班。” 我点点头,收起资料和他一起下楼。 出门时,雨点被风裹挟着吹在我身上,我犹豫着后退了一步。 顾盛本来要走,见我没动,回头问道: “怎么了?” 我摆摆手:“没事顾总,您先走吧,我……我想起来还有点事。” 他也没多问,点头离开了。 过了五分钟,他的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了出来,我还站在公司门口。 顾盛降下车窗:“你是不是没开车?” 我尴尬地说:“是啊,下雨了不好打车,没事的顾总,我再等等应该就有了。” 他开口道: “上车吧,我送你。” …… 一路上我和顾盛聊了很多,他有些惊讶地发现 我们的兴趣点很一致,甚至连我喜欢的一部小众电影《圣山》也是他最喜欢的。 顾盛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淡然逐渐变得健谈起来,直到到了我家门口,他居然没有踩刹车,继续往前开了几米。 我抿抿嘴,刚想提醒他,他却已经意识到了。 “抱歉,刚才没看导航。” 等车停下后,我再次表示了对他送我回家的感谢。 顾盛只是点了点头,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顾总?”我看着他。 “你身上的香水是什么?很好闻。”话一出口他似乎又有点后悔,但这时候再说什么只会让气氛更尴尬,他索性低头不说话了。 我心里觉得好笑: “潘海利根狐狸,那顾总,明天见。” 5 我躲在窗帘后目送顾盛离去,随后从桌边拾起一本笔记。 为了等待这个机会,我已许久未曾驾车前往工作地点,幸而今日的气象预报颇为准确,果真降下了我期待的雨水。 我翻阅着笔记本,内页密密麻麻记满了顾盛的喜好。 关于他的信息甚少,我费尽心思才找到他学生时代的社交账号,逐字逐句地记录,这才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 就连那部《圣山》,我也是在前夜匆匆观看。 毕竟,像我这样的普通女子想要赢得如此出色的男士,确实需要额外的努力。 我轻扬嘴角,正欲在床上小憩,手机却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但接通后却是那熟悉的声音。 路彦的语气平淡: 「你有不少东西遗留在了家里,回来取走。」 「否则我就全部丢弃。」 我确实在离开时故意留下了一些物品,但那些都是我认为占地方且无用的东西。 我以为以路彦的性格会直接扔掉,没想到他竟会打电话通知我。 「那就扔掉吧,我不要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翻阅着如何攻略顾盛的笔记。 电话那头的路彦显然不悦,沉默了半晌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总是这样,情绪多变,总需要别人迁就,但现在我已无义务再去哄他,将这个号码拉黑后,我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 昨日已与顾盛共度时光,今日需变换策略。 我特意提早离开办公室,与朋友一同前往酒吧,打算畅饮几杯。 几轮酒后,我们都有些微醺,朋友眯着眼问我: 「你之前不是那么迷恋路彦吗,现在突然分手,你真的放得下?」 以前与路彦在一起时,朋友们总是对我既失望又气愤,认为我太过迁就,没有志气。 但我却不以为意。 既然我迷恋路彦的外表,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况且是否迁就全凭我决定,怎能算是没有志气? 我放下酒杯。 「他那种人只适合谈谈情,我又不傻,年轻时玩玩就算了。」 「若真与他结婚,岂不是要痛苦一生?」 朋友竖起大拇指:「厉害,还是你的境界高,你这么想也对,路彦那种极品已经被你享受过了,原来你才是真正在掌控——」 她突然止住了话头,惊恐地看着我的身后: 「我是不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身后传来轻蔑的笑声,带着一丝寒意,瞬间让我的酒意全无! 「哦?这就是你抛弃我的借口吗?」 我僵硬地转过头,只见路彦斜靠在墙边,穿着丝质白衬衫,冷冷地注视着我。 …… 朋友毫无义气地溜走了。 路彦一把将我拉到僻静的走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我严重怀疑他下一刻就要对我动手。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先声夺人。 「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路彦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周念,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我是跟着乐队来演出的,不过若不是偶然遇见你,我还不知道这几年原来我是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我只是和朋友开玩笑的,你知道的,你伤我太深了,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我扭过头去,试图避开路彦的目光,却被他掐着下巴强行转了回来。 他咬着牙: 「周念,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傻瓜?」 是的,我在心中默默回答,用力将被他掐痛的下巴从他手中解脱出来,保持着平静说: 「路彦,不管怎样,这几年我对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你自己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 「我并没有对不起你,反而是你一直在伤害我,即使我真的利用了你,也不算白白利用,难道我的青春就不是青春吗?」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们就好聚好散,至少——」我顿了一下,终究说不出「相爱」二字。 「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 路彦凝视了我很久,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发怒时,他突然笑了。 在灯光下,他的眉眼依旧俊美如昔,只是我已不再为他心动。 再美丽的容颜,经过无数个日夜的凝视,也会感到厌倦。 「周念,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路彦勾起嘴角:「当然要好聚好散了,你以为我还会缠着你吗?」 「不过你得记住,不是我被你甩了,而是我路彦甩了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令他厌恶。 我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路彦这辈子确实未曾被甩过,或许被我甩了让他感到非常恼火。 但如果这样想能让他好受一些,我也无所谓。 6 我依旧保持着往日加班的习惯,顾盛也一天比一天晚离开。 偶尔他会顺路载我一程,深秋初冬的气候带着干燥的寒冷,车水马龙中,行人裹紧大衣,寒冷让彼此的距离似乎变得更加遥远,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我们会聊聊公司的项目,谈谈彼此的近况,我会向他抱怨合作公司的人,有时他也会附和: 「对,我也觉得那个人真的很愚蠢。」 然后我们一起笑。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好感在逐渐增加,于是在第一场雪降临的那天,我决定采取更激进的策略。 我向他请假,在他询问理由时,我犹豫着回答: 「家里有事。」 按理说,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应该再追问,但顾盛却皱起了眉头。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 「不是,是我妈逼我回家相亲。」 顾盛愣住了。 很少看到他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我补充道: 「我也27了,家里一直催得很紧,之前我都推脱了,但这次非去不可。」 过了好一会儿,顾盛低下头: 「好吧,但你知道公司最近很忙,我只能给你——」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两个小时,我觉得相亲足够了,好了,现在还有一小时五十九分钟。」 …… 我没有骗顾盛,我确实要去相亲。 最近的相亲都没有进展,我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次难得遇到一个条件不错的相亲对象,海归背景,大公司工作,身高180,举止文雅,言谈中对女性也很尊重,没有那种自大的爹味。 我产生了兴趣,不由自主地多聊了几句。 中途相亲对象去了洗手间,我低头玩着手机,感觉到有人坐到了我面前,刚要开口却停住了。 坐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路彦。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对于相亲对象来说正好的沙发对他来说有些狭小,那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尽量往后靠在沙发上。 路彦把玩着相亲对象留在桌上的大众车钥匙,不屑一顾: 「和我分手,就是为了回来和这种货色相亲?」 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是说你是和乐队一起来演出的吗,你怎么还没走?」 「乐队的行程有变,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个破地方。」 我严肃地说:「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相亲对象,他人很好,请你立刻离开,不要打扰我的相亲。」 路彦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相亲对象回来后,看到这一幕有些困惑: 「请问你是?」 路彦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语气低沉: 「我是她男朋友,识相的就快滚。」 我急忙解释:「不是的,他不是,我——」 然而路彦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怎么,非要我们当场接吻你才相信?」 等我挣脱他的手,相亲对象已经满脸怒气地离开了。 我愤怒地大喊:「路彦你有病吧,我们已经分手了!」 路彦靠在沙发上,嘴角的笑容怎么看都让人生气。 「那是你单方面提出的,我没同意。」 「谈恋爱又不是结婚,需要什么双方同意,而且你之前明明说过,你永远不会吃回头草!」 「我反悔了,」路彦说得轻松自如,仿佛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我觉得你挺会照顾人的,和你在一起很舒服,我又不想分手了。」 当人们感到无语时,真的会笑,我扯了扯嘴角: 「可我不舒服。」 「我最好的时光都被你白白浪费了,你有什么不舒服!」 他提高了音量,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身体前倾试图捂住他的嘴: 「闭嘴——」 路彦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眼睁睁看着他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和我分开后,你也没遇到什么好男人吧,周念,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就是你能遇到的条件最好的男人了。」 「而且我们在床上也很合拍,与其和那些家伙在一起,还不如我们——」 他的话突然停止了,因为一只手把我拉了过去。 我抬头,顾盛穿着公司的黑色西装,眉头紧锁。 「不是说来相亲吗,怎么还动起手来了,他在骚扰你吗?」 我彻底懵 我原本的计划是逼顾盛吃醋,可是刚才顾盛没来,反倒杀出了个路彦。 路彦不知道抽什么风的时候,顾盛却又来了! 「我是她男朋友,你谁啊,在这儿多管闲事?」 路彦不爽地站起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平视对峙着。 「我是周念老板。」顾盛冷静道。 「据我所知,周念没有男朋友。」 「她有没有男朋友还需要和你汇报吗?」路彦回头看着我,似笑非笑道。 「哦,怪不得这么干脆地跟我分手了,这是你最近看上的新男人吧。」 「周念,他知道你是个怎样卑鄙的人吗?你是不是还准备拿出对付我那套来对付他啊?」 纵使我一直情绪稳定,这时候也被气得够呛,刚想和他呛呛,顾盛就开口了。 「原来是被甩了的前任,既然周念甩了你那就说明不喜欢你了,死缠烂打也没用。」 路彦脸一黑。 他说着看向我:「给你的假时间已经到了,公司还有个会等着你,走吧。」 我顾不得许多,皱眉盯着路彦: 「我不知道你犯什么毛病,但是路彦,在一起这些年我欠你什么,当初在一起也是你情我愿,我从来没有逼过你。」 「我还是那句话,希望我们好聚好散,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路彦还想说什么,听完我的话眼底神色晦暗,什么都没再说。 我被顾盛抓着手腕带了出去。 …… 「那真是你前男友吗?」坐在车上,顾盛双臂压在方向盘上,语气沉沉。 「不是说要回公司开会吗?」 「那个人是你前男友吗?」他重复。 「是,」我搓了一把脸,苦笑了一声,「我们在一起三年,我之前很喜欢他,但是他一次次地劈腿,我实在受不了了。」 「包括我这次回老家也是因为和他分手,我受伤太深了,本来这些天和你一起——」我觑了一眼顾盛的表情,低落道。 「本来好多了的,结果没想到他又回来纠缠我。」 顾盛看了我一眼:「他配不上你,你不要心软。」 「劈腿只有一次和一百次,他对你不忠说明他克服不了动物的本能,没有进化好,他是个丝毫没有自控力的人,而且也不够爱你。」 「你应该找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我嘴角忍不住上扬,又强行压下去,带着悲伤道: 「可是像你这种好男人太少了啊,我要去哪里找这种男人呢?」 顾盛耳尖慢慢泛红,咳嗽了一声: 「嗯,也就我能配得上你了。」 7三日后,我于酒吧浅酌时,顾盛发来讯息。 探问我几时重返岗位。 那日他几近表白之言,令我一愣,未料他如此直白。 而我亦未多言。 我对顾盛之情真切,经此数日相处,他各方面皆超乎我择伴之标。 故此,你我不宜含糊不清地共处。 正如与路彦那般。 含糊的开始,往往也迎来含糊的结局。 恰逢情伤之机,我请了年假,与友同游,以舒心怀。 此酒吧为城中独树一帜之高格,不甚喧闹,乐队之曲亦甚悦耳。 我一边欣赏舞池中倩影翩翩,一边与友对酌,直至乐声不知何时停歇,稍后,吉他之音再起。 「I found a love for me 吾寻得吾爱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挚爱,便纵身投入,随吾引领 Well, I found a girl, beautiful and sweet 觅得佳人,颜如玉,甜似蜜 Oh, I never knew you were the someone waiting for me 未曾料,你便是那位为我守候之人 'Cause we were just kids when we fell in love 昔时,你我皆童稚,共坠爱河 Not knowing what it was 未知爱为何物 I will not give you up this time 然此番,吾不再任爱流走 ……」 磁性略带沙哑之声响起,我举杯之姿凝滞,睁眸望向台上。 路彦着一袭黑衫,坐高凳上,拨弄吉他,银链颈间闪烁,瞬息间,喧嚣人潮、迷离光影皆消逝,唯余他目光中的微光。 台下少女皆沸腾,纷纷议论稍后索微信。 一切宛如初遇之时。 唯此次,非我向他步去。 路彦握吉他,徐步下台,含笑向我: 「加个微信否?」 全场哗然,吾心,素来静如止水,竟微起波澜。 吾神色复杂,视路彦: 「何须如此?」 非吾自贬,吾知路彦确喜吾,然其喜爱,有几多因吾之为吾而起?抑或仅因吾之无微不至,因其出轨而不争,之懂事而起? 吾思,其今之作为,或因潜意识中,吾素处弱势,他全控关系,今被吾弃而不甘。 人群渐散,路彦向台上示意,乐声续,他坐吾旁,倚沙发背,叹息。 「汝那日之言,吾思之,确如此。」 「同汝这些年,吾未负汝,汝付吾甚多,反是吾伤汝,汝欲离,吾亦明之。」 其色稍滞,似有言难吐,却又不得不说,带着粗粝之生硬。 「那,若吾后改,待汝善,亦不再与其他女越轨,汝能否——」 似忆起那日绝不吃回头草之言,面一红,似决然: 「能否与吾和好?」 「对不住,皆吾之过!」 吾惊视路彦,疑其魂被夺。 素来高傲之路彦竟致歉,主动求和。 「谁之计?」吾知此非其风,必有后谋。 路彦抿嘴:「吾之兄弟,与汝别后皆言吾过甚,言欲追回妻不可顾面——」 言此,其羞耻似至极: 「汝愿与吾和否?」 「吾胜汝相亲之对象多矣,汝既与吾历情,再视他人亦碍眼,且汝之上司,显一乏味精英,唯日与汝言工作,吾等已砥砺三载,最合者吾等。」 吾答非所问:「汝如何使上司允汝此举?」 路彦勾唇:「吾购其店,今吾为此店之主。」 「汝喜此店?喜则赠汝。」 「谢绝。」吾饮尽杯中酒,起立执包。 「谢君美意,曲甚悦耳,然复合,免矣。」 空气凝滞,路彦抿唇,面无表情视吾。 「何故?」 路彦有美桃花目,即不悦时亦神采奕奕,少见其如斯冷然。 「因,」吾笑,「吾从不吃回头草。」 8 为避路彦纠缠,吾自请出差,赴外埠一周。 此项目已近尾声,晚宴时,对方一高层目光令吾不适。 「小周,汝年几何?」 秃顶腹便之中年男频询吾。 吾抑烦: 「廿七。」 「尚无侣,岂全心事业乎?」彼笑,近吾,欲观手相,吾虚应。 往昔亦遇此等,以为少女为项目忍辱,趁机揩油,吾心烦躁,然此次合作项目重大,仍忍。 手机响,顾盛来电。 「宴乎?」闻男声喧闹,「何闹,吾已信息汝上司,若饱,便可离。」 吾亦不欲留,未料此人酒后无德,饮数瓶后撒疯,强留吾言。 「少女有志,善也,然徒拼无用,世多捷足先登之道,吾尚有项目,后至吾室细谈……」 递房卡于吾,吾被酒气熏,推卡: 「张总,项目事吾仅参之,可寻上司言。」 彼怒,猛拉吾: 「部门经理,何威?!」 「女为经理,非枕上位,汝装甚?!」 醉汉力巨,旁数男同事方拉开,吾心跳若鼓,腕痛极,几吓傻。 副总示吾出,视电话未挂。 顾盛未慰吾,言一语: 「候吾。」 …… 差旅地不远,驾三时辰余。 顾盛平忙,分支初上轨,离不得,吾以为其视频慰吾或遣人代。 吾返酒店欲眠,辗转反侧。 黑夜中,吾未灯,睁眼望天花板。 实无事,此等事吾已惯。 家无助,吾大学贷学金,生活费亦兼职辛苦赚。 时男雇主扰,吾忍。 今已良多,至少可反抗。 时间流逝,顾盛无信。 吾翻身苦笑,至此时仍怀期,或吾身永带吾母之基,与她同软弱。 吾少鲜见父。 人之劣性似其身俱,滥赌、不归家,频寻女,偶归亦索财。 母不给,则家暴。 自吾知事,劝母离,周人亦劝。 然其涕泣言予全家,终不离。 初吾不解,父待如此,其何认全为吾益。 后吾知,实其不愿离,以吾为口。 父每寻女为其见,其泼滚,持刀绳欲同亡。 然父真欲去,其又怂,跪哭抱腿求留。 此女无尽苦中已成斯德哥尔摩患者,恨父,离不开。 吾日复日长。 幼吾知,男皆不可靠,欲何皆自取。 吾不与路彦合,知其性难移,即言再善,亦不收心。 吾不再蹈母悲剧。 顾盛,吾真爱之乎? 吾自不知,或喜其优,人端,总强路彦。 吾伪近之,引之,然深知此情皆虚。 吾少迷惘。 此,真吾欲乎? 下刻,门铃响。 吾披被启门,顾盛易西装,裁合体,不见驱车疲态。 「吾已与公司言取消合作,辱汝者被黜,吾保其后难业,不复见。」 其色静,未慰抱,未甜言。 然此人立此,似代一可靠。 路彦视表:「至天明三时,明日事取消,汝可安寝。」 顿补:「吾居汝邻,有事随时寻吾。」 言讫欲离,似其千里至吾侧,仅为此数语。 然吾心奇安。 其转瞬,吾拉之,拉衣领踮脚。 淡薄荷香中裹一凉吻。 吾于顾盛愕色中笑: 「顾盛,共哉。」 9 与顾盛相处的感觉与路彦截然不同。 他是那种不擅长甜言蜜语的钢铁直男,却在行动上无微不至地关怀备至。 每当我在工作中遇到难题,他总是第一时间提供解决方案,往往第二天问题就迎刃而解。 他不常表达思念,但无论我多晚归来,他总是在机场默默守候。 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幸福。 然而,幸福越深,恐惧也越深。 如同行走在悬崖边,脚下似有坚实的岩石,回头却是无底深渊。 我开始害怕顾盛看到我的真实面目,害怕他发现我展现给他的每一面都是精心设计的。 我怕他不会喜欢真实的我。 几场雪后,气温骤降,加上过度忧虑和繁忙的工作,我终于病倒了。 请过假后,我独自在家休息。 我没有和顾盛同居,担心过度亲密会让他发现我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发烧迷糊中,我似乎听到了门铃声。 我以为是梦境,直到门铃持续响起,我才勉强睁开眼睛。 我摇摇晃晃地去开门,发现门外竟是顾盛。 他左手提着保温盒,右手拎着药袋,外面似乎下雪了,他黑色的羊毛大衣上还沾着未融化的雪花,长睫毛轻轻一颤,便沾上了湿润。 「听说你生病了。」他走到餐桌前放下饭盒。 「空腹不宜吃药,你先喝点粥,不知道你爱喝哪种,就每种都买了一些。」 在我还没回过神时,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把他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微微皱眉,坐到沙发上开始拿出每一种药。 「你现在有什么症状?是风寒感冒还是病毒性感冒?」 「可能是冻着了,应该是风寒。」 顾盛拿出一盒药,仔细阅读说明书。 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皱着眉头看一份报表。 那时我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我们之间隔着许多人。 他显得那么高不可攀,那么遥不可及。 那么……冷漠。 但现在,那个只关注八位数以上项目的他,却在皱着眉头研究一张小小的药物说明书。 在我面前,栩栩如生。 客厅的橘色灯光洒在顾盛身上,他大衣搭在沙发上,衬衫卷到小臂,灯光柔和了他的立体五官,显得有些别样的温柔。 我突然觉得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回声在脑海中四处回荡。 我想,我完了。 我走过去,依偎在顾盛身边。 他搂了我一下,把毛巾毯盖在我身上。 「怎么了,难受吗?」 我把头埋在他身上,闷声闷气: 「怎么办,顾盛,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挑眉:「难道以前不喜欢?!」 「不是,就是——」 我说不出那种感觉,我一直很恐惧感情,我害怕那种失控的感觉。 我怕我会变成我妈那样。 但现在,感觉似乎也不坏。 …… 吃了药后我沉沉睡去,一夜无梦。醒来时浑身是汗,一直堵着的脑袋似乎突然轻松起来。 我翻身下床,开开心心去找顾盛,想告诉他我好像好了。 「顾盛——」 下一秒,我站在书房门口,和面无表情的顾盛对视。 他手上拿着我记录他资料的本子。 已经翻过了一半。 10 顾盛走了,没有发怒,也没有和我争吵。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再看我。 我呆呆站在走廊里,想叫他,却又没出声。 感冒好像还是有点难受,不过我感觉不太到了。 我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冷冷的,好像这个冬天的寒风都灌进了我心脏里。 …… 两天后,我病好回去上班了。 我如常加班,去茶水间接咖啡,但我再也没有碰见他。 原来他有心避开,我是真的见不到他的。 往常总是整天响的微信也没了动静。 他好像彻底忘了我。 我有时候会苦中作乐,想还好他没开除我,这个人真是够公私分明的。 有时候又忍不住咬牙,他还不如是个公报私仇的人,好过这样漠视。 我也没再去找他。 都被抓了个现行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解释也是苍白。 以顾盛的条件来说,对他蓄谋已久的姑娘大概排成了队,只不过我借着天时地利人和才成功了而已,和那些人没什么差别。 我又恢复了之前的作息,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 明明之前没觉得什么,习惯了两个人后又突然恢复单身,却让人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孤单。 倒是路彦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我分手的消息,开始对我围追堵截。 又一次被他堵在家门口后,我忍不住叹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和你复合的。」 路彦靠在门边,耳骨上的银色耳饰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色。 他挑眉:「反正你现在也没对象了,单着也是单着,再跟我试试呗?」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姓顾的,你看我的脸——」 「钱?我也不缺啊,他能给你多少我也给你多少,你干吗非栽他身上啊?」 我懒得多说,不耐烦道:「我就喜欢他,你管得着吗?」 路彦笑了,我有时候憎恨这世界上的丑人,那么可恶的笑在他们脸上还是显得那么好看。 「你喜欢他。」他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奚落。 「可他喜欢你吗?」 他凑近我,眸色沉沉: 「他喜欢的只是你假装出来的样子,而我不是,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 「他跟你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假装来的感情有意思吗?」 这最后一句话戳中了我的心。 是啊,我和顾盛之间不过是假装来的感情。 可我对他的感情不是假的,我是真的喜欢他。 但是路彦说得对,那又有什么用呢? 顾盛不会再喜欢我了。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被我这样愚弄,对他来说大概是不可磨灭的黑历史吧。 「周念,我们才是天生一对。」路彦的声音带着蛊惑,像是深夜吟唱的海妖,把他看中的猎物紧紧抓住然后拖入水里。 我张了张嘴,就在我要说话的瞬间,手机突然响了。 低头一看,是一条微信。 顾盛发来的。 「有空吗?一会儿我来接你,我们见一面吧。」 「不要。」我抬头对路彦道。 「什么?」他一愣。 「我说我不要和你复合。」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我不喜欢你。」 我不要再将就了。 11 几天不见,顾盛没什么变化,既没有失恋的憔悴,也没有被欺骗的愤怒。 深灰色的大衣被侍者收起来,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垂眸,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能跟着沉默。 直到顾盛先开口:「你对我用的那些,也对别人用过吗?」 我以为他会先质问我为什么骗他,却没想到他先问了这么一句,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有。」 确实没有,哪怕对路彦我也没有这么上心过去钻研他的喜好。 顾盛面色没变,眉眼却舒展了一些。 「我——」我想说我不是故意骗你,但想了想又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放低声音。 「骗了你很抱歉,我知道你再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如果你以后不想再看见我,我可以——」我握紧手指。 「我可以辞职。」 顾盛一顿:「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 「这些天我回去想了想,我确实很喜欢你,哪怕在知道你骗了我以后我还是很喜欢你。」 顾盛这个人总是这样,不善于谈感情,说起来又直白得丝毫不掩饰。 他的爱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屑于遮遮掩掩,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情。 「但是靠伪装的感情是走不长远的,我喜欢的是你不管面对什么困难都不会甘愿服输,是你一直对自己人生有着清晰规划,是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从来不会被外物干扰。」 「我喜欢这样跟我志同道合的你,而不是只喜欢《圣山》,喜欢去北海道滑雪,喜欢勒桦木慕西尼的你。」 「我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三观契合比兴趣爱好相似更重要,我们不仅是爱人,更是携手一生的朋友、战友,我们有着同一条路要走,而不是越走越远,最后分道扬镳。」 他抬起头来,浅琥珀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我: 「我很喜欢你,我希望我们两个人以后不要假装。」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愣住了。 我想说很多话,可是张开嘴,却又变成一片空白。 我从来都没被坚定地选择过,从小到大的经历让我对感情从来不抱任何希望。 所以我习惯性用手段、用技巧去获取感情,我以为这是对的,这是没问题的。 这世界上那么多凑合着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人,真爱这东西只存在于小说和电影里,就像鬼一样,大家都说有,可是谁也没见过。 能找到一个心意相合的伴侣就足够,何必在意爱情的存在与否。 我曾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 直到有人揭开我的假面,告诉我他喜欢的是真实的我。 他说我无需再伪装,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他和路彦不同。 用对路彦的策略对待他,是对他的不尊重。 那一刻,澎湃的情感化为一片空白,我本可以说许多话来逗顾盛开心,但我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顾盛露出了笑容。 他很少笑,就像冰封的深潭裂开,展现出一池春水。 “那我原谅你了。” 我开始认真地和顾盛相处。 不再研究他的喜好,而是慢慢与他相互适应。 我不再特意去看他喜欢的电影,晚上吃完饭就和顾盛蜷缩在沙发上看我喜欢的恐怖片。 他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但晚上睡觉时却破天荒地做了噩梦,突然惊醒! 然后抱着我半天不说话,直到我快要睡着时才低声说: “老婆,我们以后不看恐怖片了好不好……” 我不再喝红酒,而是带他去小餐馆喝白酒,他不太能喝酒,脸被呛得通红,不停地咳嗽,我就在旁边取笑他。 他生气时也保持着严肃,后来我发现他在家里偷偷买了不少白酒,试图练习酒量。 路彦离开了,没有再纠缠我。 听说他突然决定回去接手家族企业,和那些私生子争斗不休。 三月初,顾盛向我求婚了。 他说想尽快和我结婚,不愿再等待。 订婚的消息不知怎的被路彦知道了,他坚持要和我见面谈谈。 在征得顾盛同意后,我和路彦约在了半山腰,下面是大海,浪花拍打在岩石上,海鸥在空中盘旋。 路彦穿着黑色卫衣,靠在栏杆上,递给我一罐啤酒,自己喝了一口,瞥了我手上的八克拉钻戒,语气中带着酸意。 “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就要订婚了?” 我握着啤酒笑了笑:“和对的人在一起,不需要等太久。” 他嗤之以鼻,随即沉默地看着大海,过了一会儿说: “周念,那我怎么办?” “你就这样玩弄我,玩腻了就扔掉,现在你倒是幸福了,我怎么办?” “喜欢你的女孩那么多,有什么怎么办的,你还怕找不到对象吗?”我笑着拍了他一下,见路彦没笑,便缩回手轻声说: “路彦,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如果真的喜欢,我们在一起时你就不会总是背叛我。” “你只是不习惯被人甩,不甘心我先提出分手而已。” 路彦没有说话,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把啤酒还给他:“祝你以后幸福,这次我是真心的。” 然后我转身离开。 走了很远,路彦突然在身后叫我,声音颤抖。 “可是周念,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没有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继续前行。 手机响了一声,是顾盛的消息。 “我的酒量已经练出来了,今晚在楼下烧烤摊一决高下。” 我忍不住笑了,回复他。 “好,谁先倒下谁是狗。” 远方天空辽阔,阳光穿透云层。 春天真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