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着绸衣袖,挥着那双细嫩的手,嗓音里带着责骂的声调。他恭维着老爷:“事情就是这样,圣明的老爷,他不让出那块地!”说着他用那双小眼气愤地瞄着那个可恶的农民。
那个农民沉默不语,仍跪在那儿,脸朝下抱着双手。县太爷问道:“你为什么要借钱又为何不还呢?”
农民略抬了下头,眼望着县太爷的脚凳,急忙答道:“老爷,我是个普通穷百姓,不知道该怎么在您面前说话,尊敬的老爷。我从没跟比村长更大的官儿说过话,不懂规矩,我这么穷也没人替我说。”
县太爷和蔼地说道:“不用怕,讲下去。”
农民张了几次口才开始讲,始终没抬眼睛,浑身抖着。他身穿打了补丁的破棉袄,棉花都露了出来,光脚穿着草鞋,鞋掉了,脚趾就踩在潮湿的砖地上。他似乎对这些都没感觉,轻声说着:“老爷,我有一小块祖宗传下来的地,是块薄地,养不活我们的。我爹娘死得早,剩下我和我老婆。要是我们自己挨饿也倒罢了,可她生了个儿子,过了些年又生了个丫头。他们小时候还凑合,长大了,我们给儿子娶了媳妇,又添了孙子。本来那块地养活我和老伴儿都不够,可现在有这么多人。闺女还小,不到出嫁的年纪,我们总得养着她。两年前我把她许给了邻村的一个老头儿,他老婆死了,要找个续弦管家。我得给闺女做件嫁衣,老爷,我没钱,就借了点,只有十两银子。这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可对我是个大数,我问这位债主借的,一年不到十两就滚成了二十两,两年就成了四十两。老爷,钱怎么能生得那么快?我只有那块地,他叫我滚,可我到哪儿去呢?只好叫他来赶我吧,没别的办法了。”